NBA是建立在王朝之上的。至少，過去一直都是如此。

比爾·拉塞爾的波士頓凱爾特人在20世紀60年代占據統治地位。拉里·伯德與魔術師約翰遜的對抗主導了80年代。芝加哥公牛、洛杉磯湖人以及圣安東尼奧馬刺則在90年代和21世紀初延續了王朝格局。

更近一些，在21世紀10年年代，是屬于勒布朗·詹姆斯——無論是在邁阿密熱火還是克里夫蘭騎士，以及由斯蒂芬·庫里領銜的金州勇士的時代。

但自從勇士在2017年和2018年實現連冠以來，NBA已經出現了七支不同的冠軍球隊捧起拉里·奧布萊恩獎杯，這是聯盟歷史上最長的一段均衡時期。在這段時間里，一共有11支不同的球隊打進總決賽，創下了一項聯盟紀錄。而且在過去六個賽季中，衛冕冠軍都未能打進分區決賽。上一次NBA出現類似的均衡期是在20世紀70年代末，當時從1975年到1980年，共有六支不同的冠軍球隊和八支不同的總決賽隊伍。

如今，聯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接近一個目標——只要管理得當，30支球隊都能競爭總冠軍，這是NBA總裁亞當·蕭華在過去兩次勞資協議談判中反復提到的目標。

“我認為機會的均衡對聯盟是有利的，”蕭華在上個月接受采訪時說道，“當更多的球隊有真正的機會贏得總冠軍時，球場上的競爭會更有吸引力，更多市場的球迷會參與其中。

“我們并沒有設定每年產生一個新冠軍的目標，我也不反對王朝，只要它們是在一個公平體系中建立的。”

問題在于，這個新體系是否從根本上改變了聯盟和球隊的運作方式。經過數十年由王朝統治這項運動之后，新勞資協議是否已經終結了它們？還是說，我們正處在下一個王朝的邊緣？

延續陣容的成本正在升高

今年6月，在俄克拉荷馬城雷霆贏得首座NBA總冠軍后，雷霆總經理薩姆·普雷斯蒂被問到，聯盟的工資帽土豪線是否會阻礙這支小市場球隊長期保持爭冠實力。

“對于這些新規則，球隊的經驗是有限的，”普雷斯蒂說道，“只有少數幾支球隊曾經處于這些土豪線真正對他們產生影響的境地。所以，我不會太快下結論說，‘哦，這就是它的運作方式’。”

然而，許多人并不同意普雷斯蒂的觀點。因此，聯盟中有不少人認為，盡管雷霆似乎擁有寬廣的爭冠窗口，王朝可能會成為過去式。

“我們的體系允許成功的球隊維持下去，”蕭華說，“但這些球隊必須做出更艱難的選擇。”

嚴格的第一、第二土豪線已經迫使高支出球隊重新考慮他們的路線。波士頓凱爾特人，曾一度有望成為NBA歷史上首支薪資達到5億美元的球隊，在休賽期通過交易朱·霍勒迪和克里斯塔普斯·波爾津吉斯，以及在自由市場失去內線球員艾爾·霍福德和盧克·科內特，為下賽季的薪資減少了數億美元。

克里夫蘭騎士——唯一一支超過第二土豪線的球隊，因為各種限制，在自由市場上失去了年度最佳第六人候選人泰·杰羅姆，后者加盟了孟菲斯灰熊。

丹佛掘金不得不交易走小邁克爾·波特和一個無保護的2032年首輪簽——那是他們唯一能交易的首輪簽，換取卡梅倫·約翰遜，并且剩下了本賽季和下賽季的大筆開銷。掘金利用這些資金加強了板凳深度，并計劃在明年夏天為克里斯蒂安·布勞恩提供一份新的長期續約合同。

這些，正是聯盟在制定當前規則時所設想的場景。這樣做讓每一步運作甚至每一美元，都變得至關重要。

陣容錯誤可能終結王朝之路

想要打破當前趨勢，成為潛在的王朝球隊，不僅要聚集天賦，這本身就已經很困難了，還需要避免負擔沉重或溢價的合同。

這個體系比以往更重視靈活性。它會傷害那些不持續關注保持靈活性的球隊，也會懲罰那些為了沖擊冠軍而犧牲靈活性的球隊。

“一切決定都必須做對，”一位西部球探如是說，“現在你必須用三年的視角去看問題，而不是一年。你絕對不能出錯，這會迫使管理層以不同的方式、更聰明地思考，確保自己處在最佳位置去做出正確決定。”

去年夏天，洛杉磯快船沒有與保羅·喬治續約，讓他成為自五年前快船簽下科懷·倫納德以來，第一位以完全自由球員身份更換球隊的全明星球員。喬治與費城76人簽下了一份4年2.12億美元的頂薪合同。

雖然快船當時的決定受到質疑，但他們選擇了靈活性，而不是留下這位天賦極高但逐漸老化的球星。在這份合同簽下僅一年多后，快船在剛剛過去的賽季贏下50場比賽，今年夏天又補充了幾位優質老將，并能在2027年夏天重塑陣容。

與此同時，76人只得到了喬治41場表現平平的比賽——他在這個休賽期又接受了膝蓋手術。他們還必須面對另一位頂薪球員中鋒喬爾·恩比德的未來不確定性。由于兩人的合同每賽季總價值超過1億美元，這讓他們的爭冠前景蒙上陰影。

“我認為聯盟的模仿性質會讓球隊更多地專注于陣容深度和平衡，以及‘下一個人頂上’的心態，”一位東部球探說道，“從這個角度看，這在當前有土豪線的工資帽環境下是有道理的……真的很難。組建三巨頭很難，原因顯而易見。

“當你的工資帽有很大一部分被這三個人占據，再加上土豪線的限制，接近土豪線時要打造一支偉大的球隊就很困難。”

這也讓其他球隊優先考慮陣容深度。紐約尼克斯通過自由球員市場、交易和一些精明的續約談判，打造了杰倫·布倫森、約什·哈特、米卡爾·布里奇斯、OG·阿努諾比和卡爾-安東尼·唐斯的首發五人組，同時保持在第二土豪線之下。騎士希望他們不到30歲的核心四人組——多諾萬·米切爾、埃文·莫布里、達柳斯·加蘭和賈勒特·阿倫能夠繼續在一起。

奧蘭多魔術則在今年夏天全力出擊，從灰熊交易得到戴斯蒙德·貝恩，試圖與保羅·班切羅、弗朗茨·瓦格納和杰倫·薩格斯組成四人核心。

“我們的目標不是贏下東部冠軍。目標是贏得總冠軍，”魔術籃球運營總裁杰夫·韋特曼在貝恩交易完成后說道，“而第一步就是推動球隊前進，讓自己進入那個討論。我覺得我們現在是競爭者了。”

沒有任何球隊比衛冕冠軍雷霆更有條件應對聯盟的財務格局。雷霆在今年夏天為他們的三位核心——謝伊·吉爾杰斯-亞歷山大、杰倫·威廉姆斯和切特·霍姆格倫均送上了頂薪續約。但雷霆還用合理合同簽下了老將，陣中也有處于新秀合同的球員，同時未來幾年還有更多選秀權，這能讓他們至少在本年代末之前避免觸發重復奢侈稅。

“以賽亞·喬和杰林·威廉姆斯都進不了雷霆的輪換的事實，就說明他們陣容有多么深厚，”一位東部球探這樣說道，“這些球員在大多數球隊都會打很久的時間。”

聯盟的人才以及分布從未如此之廣

許多球星都希望能影響未來幾年的季后賽走向。

休斯頓火箭在上賽季意外拿下西部第二后，引進了凱文·杜蘭特以提升奪冠機會。湖人相信，他們在圍繞盧卡·東契奇和勒布朗·詹姆斯重組陣容后也能做到同樣的事情。勇士一旦解決喬納森·庫明加的受限制自由球員問題，將在庫里、吉米·巴特勒和德雷蒙德·格林完整出戰的賽季中全力以赴。快船今年夏天通過引進約翰·科林斯、布拉德利·比爾和克里斯·保羅進一步增加了深度——盡管這些球員年紀偏大。

這一切都凸顯了聯盟的人才水平，尤其是在西部，這只會讓衛冕變得更加困難。

“通常會有一個明星更替的階段，老一代下滑淡出，新一代接班，但明星的總數保持不變，”一位東部高管如是說，“可現在，詹姆斯、庫里、杜蘭特、哈登這些老將依然在30多歲的年紀打出高水平，所以聯盟的明星數量比以往更多……

“也許擴軍會在某種程度上稀釋這種局面，也許等到斯蒂芬、勒布朗這些人真正退下來，但只要趨勢保持、球員因健康管理等原因延長巔峰期，這可能會成為新常態。”

上賽季的15名最佳陣容球員中，有詹姆斯、庫里和哈登三位年齡在35歲或以上，其中詹姆斯還以40歲成為聯盟年齡最大的球員。另一端，杰倫·威廉姆斯、凱德·坎寧安和莫布里在上賽季都還處于新秀合同，安東尼·愛德華茲也不到25歲。東契奇和文班亞馬因傷未達65場的獎項評選門檻，進一步凸顯了聯盟的人才深度。

“我總體上是支持均衡的，”一位東部高管直言，“我支持很多球隊都有機會贏得總冠軍。但我認為這不僅僅是勞資協議規則的原因。我覺得聯盟的人才分布更廣，而且現在贏得總冠軍真的很難。”

王朝能否再次出現？

所有這些讓我們面臨兩個問題：聯盟會否繼續保持這種均衡狀態？如果會，這對聯盟是否有好處？

NBA另一段均衡期出現在20世紀70年代末，與1976年的ABA-NBA合并同時發生，那次合并為聯盟帶來了四支新球隊和大量新球員。過去幾年受到新冠疫情的影響，工資帽基本停滯了三個賽季。而與此同時，球員合同仍按每年5%至8%的標準增長，對球隊財政造成連鎖反應。

“一些財務上孤注一擲的球隊在過去幾年很難完成目標，”一位東部球探說，“（但）我認為人們還沒意識到未來工資帽會多快上漲。這不是像棒球那樣沒有工資帽的聯盟，但我們將回到一個能夠承擔更多薪資的狀態，這是過去幾年球隊沒法做到的。”

土豪線會以與工資帽相同的比例增長，讓球隊操作的緩沖區更大。還有一些新的靈活工具，例如通過交易獲得的中產特例。

雖然我們可能不會回到夏天自由市場的瘋狂，但聯盟正在接受目前存在的球員流動。而在均衡與少數球隊長期統治之間做選擇時，均衡顯然更受青睞。“現實是，一定程度的球員流動對于打造真正的30支球隊的聯盟是健康的，”蕭華說道。

可以說，NBA歷史上最著名的王朝——90年代的芝加哥公牛，在十年間的兩次三連冠中，邁克爾·喬丹、斯科蒂·皮蓬和教練菲爾·杰克遜是唯一不變的核心，而1993年奪冠陣容中的其他球員，到1996年再次奪冠時都已被總經理杰里·克勞斯更換。科比·布萊恩特時代的湖人和2000年代的圣安東尼奧馬刺也有類似的故事。

“我確實認為人才分散是好事，”一位高管如是說，“如果一支球隊擁有所有天賦，那就不好玩了。馬刺時代的主線是鄧肯、帕克和吉諾比利，但角色球員會更替。所以，雷霆的確可以讓切特、亞歷山大和杰威在一起，但阿隆·威金斯、多爾特和卡魯索這些球員可能會隨著身價上漲而不得不離開。”

這正是聯盟當前走向有趣的地方——也是為什么人們對均衡是否對生意有利有不同看法的原因。

“如果你問，‘對30位老板們有好處嗎？’那么是的，因為他們都有機會，每支球隊都有真正的爭冠機會，”一位高管說，“如果是，‘對聯盟收入有好處嗎？’我猜測，當有一名偉大的球員帶領一支王朝球隊——伯德、魔術師、喬丹、科比、奧尼爾、詹姆斯、庫里——會更有利于商業發展。”

但NBA冠軍的均衡可能會成為新常態，也可能像70年代末一樣，僅僅是湖人和凱爾特人接連稱霸前的歷史注腳。

毋庸置疑的是，聯盟的終極目標——冠軍機會的均衡，可能已經到來。

“現在下任何結論都太早，”蕭華說，“但我們過去七年出現七支不同冠軍，是一個很好的跡象，表明我們正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。”

（NBA官網）